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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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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燕睢找人給自己送了藥,慢慢拆開了繃帶,他方才註意著沒動右手,但不可避免會下意識拉扯到右臂的肌肉群,他疼得皺眉。

祁燕睢快速給自己換好藥,調好水溫給韓歲晏擦了擦身子。

他小心擡起韓歲晏的手臂,明亮的白光下,他可以清楚地看見手臂上縱橫交錯的疤痕,新的舊的交疊在一起,猙獰恐怖,他伸出手指輕輕觸摸著,有些硌手。

祁燕睢拿著毛巾輕柔地替他擦拭著,在小臂內側,他發現了四處新的疤痕,像是拿煙頭燙傷的,周圍還起著一小圈水泡。微微有些腫。

他剛剛怎麽沒註意……祁燕睢很是懊惱,簡單給他消毒處理了一下,貼上了一小塊透氣紗布防止他活動時摩擦到。

他本來想替人清理的,但看見那雙眼睛下深深的黑眼圈,怕弄醒他,想著讓他多睡會兒。

韓歲晏安安靜靜睡了兩個小時,祁燕睢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坐著,撐著頭看著他,時不時低頭輕吻他的額頭、臉頰、嘴唇……像是怎麽也親不夠似的。

“唔……”韓歲晏似乎被某人弄醒了,他迷糊著嘟囔出聲。

祁燕睢低笑著:“醒了嗎?睡得踏實麽?”

韓歲晏聞聲,瞳孔微縮,他有些別扭地偏過頭。

“我……你不是有男朋友?”祁燕睢聽到他在耳邊地說著,“還不回去嗎?”

然後他被人放開了,韓歲晏說他不會糾纏自己了,他明天就回H市。

祁燕睢覺得好笑,他回抱著,撩過韓歲晏的長發把玩,幽幽道:“你是不是只聽到了我說我喜歡別人了?後面的都忘了啊?”

韓歲晏臉上忽的掛滿了淚珠,他仰著臉道,“你自己承認了……你只是接吻搭檔……”

他忽然繃不住情緒了,哽咽著哭出聲來。

祁燕睢有些不知所措,他輕輕吻著韓歲晏的淚痕,一遍又一遍地說著都是假的,是騙他的。

可是根本不管用,韓歲晏的身體像是水做的一樣,淚已經將兩人面前的衣領打濕了,還沒有止住的趨勢。

“韓歲晏啊,你應該知道的,我沒有時間找人,你看我的手都傷成這樣了,我怎麽去?”他輕輕拍打著韓歲晏的背部,幫他順氣。

“我解釋你也不聽,我拿你怎麽辦才好?”祁燕睢埋頭在他頸部,無奈地說著。

“我讓你別來看我,你就當真不來了,寧願自己待上半個月,也不擔心我,韓歲晏,你又聽話又狠心。”

“我問你我們到底算什麽關系,你卻支支吾吾不肯說,現在你想通了嗎?”

韓歲晏抽泣著,然後輕輕點了點頭,“我想通了,我是……擔心了……我放不下……我不回避了。”

祁燕睢感受到他身體在顫抖,他問:“那我們是什麽關系?”

“我喜歡你……是戀愛關系。”韓歲晏小聲地回答道,重覆了好幾次,不像是說給祁燕睢聽的,像是在告訴自己。

韓歲晏試著動了動腿,一不小心牽扯到腰部,痛意直沖腦門,他停住了。

祁燕睢看出來他很難受,他低聲道:“還沒清理,我抱你去洗澡……”

這段時間,韓歲晏消瘦了不少,他還沒來得及回答,就聽見祁燕睢說:“抱緊我,手環住我的脖頸。”

兩人在浴室裏待了好長時間,快一個小時了,才慢慢出來。

兩個人躺在床上,祁燕睢單手抱著他,問:“這半個月,你就一個人待在這個房間裏哭麽?”

“算不上,可能三天哭一次吧……就不知道為什麽,眼淚好多。”韓歲晏倒是打趣起來自己了。

“那是因為你好在意我。”祁燕睢在他耳邊柔聲說著。

“手呢?為什麽拿煙頭燙傷自己?”祁燕睢輕輕攬著他的肩,嘆息著問。

“不知道,就是抽煙的時候覺得,想燙一下,看看什麽感覺。”韓歲晏越說越小聲,他怕祁燕睢生氣,“不疼。”

“這段時間,抑郁癥更嚴重了是嗎?是不是不管怎麽吃藥都睡不著?”祁燕睢緊緊摟著他,下巴蹭了蹭他的頭頂,心疼地說道,“對不起,我……甚至加重了你的病情……”

“現在沒事了,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,跟你沒關系。”韓歲晏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頰,“手上還好嗎?”

祁燕睢微微仰了仰頭,沒讓韓歲晏看見他的眼睛,“挺好了,不久就能恢覆了。”

“那好。”韓歲晏彎了彎嘴角,“等手恢覆了,我們就去雪山。”

祁燕睢沒有立刻回應,他輕聲問:“韓歲晏,我們現在正式戀愛了對嗎?”

“對。”

“那我們……是不是該互相了解得更多些?你心裏在顧慮什麽,我不知道,能給我說嗎?”祁燕睢頓了頓,“或者你也可以先問我,我什麽都說。”

韓歲晏沈默了一會兒,深呼吸一口氣後,緩聲道:“我給你講個故事。”

“故事裏有兩個小男孩,一個年紀大點兒,十三歲,一個年紀小點兒,十一歲,他們生活在一個平常的家庭裏,穿不好,但是也餓不死。某天,他們的父母離婚了,母親丟下他們走了,父親覺得他們是拖累,於是把兩個小孩賣了,賣給了一個奸詐的商人,後來那個商人覺得兩個小孩做不了什麽事,於是又將他們轉賣給別人,於是,他們來到了一個富裕的家庭,可惜男主人的孩子死了,他因此患上了精神病,總是把大的那個孩子當成他自己的小孩兒,對小的那個就很疏遠,甚至不讓他進屋。

後來男主人病情加重了,他居然想丟了小的那個孩子,他覺得太礙眼了。

大點兒那個怎麽可能丟下自己弟弟呢,於是他計劃著逃跑。後來一個冬夜,他們趁著雪夜成功逃走了,那是一個冰雪交加的午夜,兩個小孩拖著厚重疲憊的身軀在漆黑的巷道緩慢走著,巷道很長,他們走了很久很久。

兩個小孩凍得不行了,他們只能互相依偎著蜷縮在墻角,緩一會兒,然後繼續走,他們不知道男主人什麽時候會發現他們,不敢多做停留。

後來走到一個黑漆漆的深巷,兩個小孩實在是凍得拖不動腳了,鉆進巷子裏在垃圾桶旁邊縮成一團,漸漸的,他們呼吸減弱了,就像兩只瀕死的小貓一樣,一動不動。

突然,有人拿著手電筒走進深巷,距離和光照範圍都剛好,完完整整地將兩個小孩包進去。

他走近了,是個面相溫和的中年男人。

他叫了救護車,警報聲吸引來了很多人,都堵在巷口。那個男主人也在人群裏面,看見中年男人給兩小只又是裹衣服,又是摟著,不知道從哪裏拿了一根木棒毆打他,手骨都被打斷了,甚至差點被打到頭。後來還是有人報警,警察才制住那個精神病患者。”

“後來呢?”祁燕睢緊緊拉著韓歲晏的手,韓歲晏的身體在微微發抖。

祁燕睢感覺心裏面堵得慌,他不敢想象,韓歲晏小時候到底多麽難過。

長時間自我否認,自我懷疑,難怪他會生病。

“後來啊,他將兩小只帶回了家裏面,給他們洗澡,穿衣,做飯……因為買賣.人口犯法,兩小只也不能回他們原來的家,自然也就沒了去處,中年男人帶他們去辦理了收養手續,他們三個人正式成為了家人,還改了名字。

小的那個孩子營養不良,瘦瘦小小的,看著很可憐,‘吏祿三百石,歲晏有餘糧’,他說希望他以後豐衣足食一輩子,所以叫他歲晏。”韓歲晏眼裏面泛著淚光,他笑著,“小時候有哥哥護,後來是莊叔,再後來是你……小時候啊,我總是哭,那時候就已經明白什麽是嫉妒了,我總是覺得自己過得太糟糕,總是哭,哥哥卻總是笑著的,後來我也見過哥哥偷偷哭,他也會哭。也許,哥當初就不該管著我,這樣莊叔不會受傷,他也不會被推下海,不會陪我一同受難,輪船上那一群人不會喪命……你也不會跟盜獵團夥碰上面……”

韓歲晏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,“我覺得我做不好任何事,我會成為每一個人的拖累。可你那麽好,怎麽能被我拖累了呢?”

祁燕睢輕輕拍拍他的背,湊過頭去在他耳邊低聲安慰著:“怎麽這麽否認自己?你不是那個三年前橫空出世是天才攝影師麽?你不是小橘貓的救命恩人麽?你不是莊叔叔口中那個很好很好的小孩嗎?”

“或許你思考的出發點就錯了,他們不好的經歷都不是因為你,只能說你恰好看見了,莊叔叔和你哥哥從沒怪過你對不對,因為不是你的錯,我們都明辨是非,我們都知道你是受害者。韓歲晏,你要知道,愛你的人不會把你當成累贅,不會覺得你拖累了他們。”

祁燕睢擡手抹了抹他眼角的淚,道:“你看啊,我一個人回到北城,不也會發生意外麽?你總覺得我靠近你就會有危險,可把我推開了,我也沒見得多好。”

他玩笑道:“我這以後啊,估計得讓人保養才行了,攝影師能養我嗎?”

韓歲晏用力點了點頭。

“人這一生太短暫了,我們不能老是沈溺在過去內耗自己,時間都偷偷溜走了,怎麽會記住快樂?”祁燕睢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,道,“你就該想,就是這個世界欠你的,所有的愛和善意你都值得。”

韓歲晏被這話逗笑了,“那這麽說,是不是就算我做了傷天害理的事,你都得歪曲事實說我是對的。”

“不管你做什麽,都是對的,心臟都不是正正中中的,我偏袒你情有可原。”祁燕睢笑著,說。

你那麽心軟,怎麽可能做傷天害理的事?祁燕睢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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